丟掉一袋櫻桃

我,丟了一袋爸爸買的櫻桃

因為懶得再繼續一顆一顆嚐試。嚐試哪一顆壞了,哪一顆還能吃。

所以,
我,必須,丟掉這一袋爸爸買的很貴的櫻桃。

和爸爸在市場逛來晃去的那個早上,他不斷問我喜歡吃什麼,盡量說,他都可以買給我吃。其實爸爸一點都不了解我們,所以大肆花錢買吃穿用的來討好我們是他唯一想得到靠近我們一點的辦法。整個早上,他東買一點西買一點,我總是回答:「都好阿~」「可以阿~」是在委婉的告訴他,這水果可買可不買,於我都無所謂,沒有特別喜惡。

我喜歡櫻桃。所以當我看到櫻桃,我明確的告訴他:「那就買一點櫻桃吧!」
櫻桃是一種很貴的水果,而且很脆弱。
小販說:「那邊的比較硬,一斤一百八;這邊的比較軟,一斤兩百。」爸爸二話不說便大把大把把一斤兩百的櫻桃抓進袋子裡。我不得不承認,喜歡櫻桃的自己,是有那麼一點開心的(相對於手裡已經提著的五種以上不知道也無所謂喜不喜歡的水果來說)。

過了一個年,初五,回家吃飯,媽媽把冰箱裡的櫻桃拿出來,嘮叨著這些櫻桃壞的快,要我趕快把他們吃完。昨天晚上,我試著(計畫)將袋子裡好的櫻桃都吃掉,但我沒辦法。我想著爸爸其實被小販凹了一筆,這些搞不好本來就是已經快要壞掉的櫻桃,不值得那些錢,那個小販根本是個騙子。而現在,
因為我的消化速度遠比不上它們腐壞的速度,必須把這整袋的櫻桃丟掉了。

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所以那一袋櫻桃被我放在廚房,讓它們自然發.霉.腐.敗.就像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是為甚麼我有點捨不得,甚至有點哀傷,有點自我厭惡?!

這麼貴的櫻桃,一顆一顆都是爸爸的愛心,而我自己其實跟那攤販也沒什麼兩樣。我們都是騙子,都在拿走爸爸僅有的,欺騙爸爸的感情。但我們成為騙子,也是因為爸爸是個騙子,他也欺騙我們的感情。為了不要再受傷,我們都保持距離,所以我們都卡住了,我們都臣服於強大的無力感。

We are all scary, and damaged. Together.

然後,我,丟掉了一袋"曾經"很貴的,壞掉的,櫻桃。



後話:
和爸爸走向車子的路邊,有一對小兄妹顧著很多籃的橘子,看樣子是要來擺攤的。爸爸左顧右看一下,問他們說這些橘子一斤多少錢,小弟弟回答說不知道。爸爸又問:「是要來賣的嗎?」小弟弟點頭。爸爸和我又向前走幾步,跟我說:「還是回去買一下好了,看他們這麼可憐。」所以又回頭探問那對兄妹,可惜小弟弟還是不知道怎麼賣,也不知道爸媽在哪裡。爸爸才放棄,邊跟我說:「我們以前小時候也跟他們一樣(注)。唉~他們不知道一斤多少錢,想幫他們一下都沒辦法。」
這件事,也讓我很感傷。


注:爺爺,爸爸的爸爸,是南投的果農。有種柳丁、龍眼、柚子...很多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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